2016年,许康文和李勇昌创立LOMO乐盟电影公司,是我国少有会打造鲜明品牌的电影企业,全面提升本地电影生态圈,制作了多部好戏,包括入围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《大手牵小手》。多年的磨练与浮沉,成为了滋养电影内容的养分、栽培本土电影的壮志。
电影业被称为梦工厂,而在里面织梦的电影人,面对的却是现实的票房与成本问题,成则名利兼有,败则连生活都堪忧。做电影从来不易,何况是刚起步的马来西亚中文电影?
许康文和李勇昌的乐盟电影公司,这几年频频有作品呈献给观众,除了《大手牵小手》,还有《怨灵2》、《双魂》等,在中国和东南亚都有不错的票房记录,入围国内外各大小电影奖,业务横跨中马新港台等地,同时也发行电影,甚至于2019年开设了CINEHOUSE影院,实际支持本地电影。乐盟特出表现的背后,是许和李两位灵魂人物多年历练所铸造。
他们一制一导,许负责商务,李负责创作,合拍且做出了成绩。其实在他们成立公司之前已在10多部电影里合作过。
Aron:会拍电影也要会卖电影
外表沉稳的Aron许康文,随时能针对电影的方方面面侃侃而谈,对本地电影史了然于心。他目前是公司的主要策划人,负责推动市场营销与发展。接受专访时他却笑说,“我至今仍不习惯见人谈生意。没办法,营销与规划,是电影的重要元素。”
事实上,Aron并不是商科出身,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影视文化爱好者。来自柔佛的他,从小就对电影有兴趣。“我喜欢用镜头说故事,念宽柔中学时曾参加摄影组。大学时极力争取从工程系转去主修多媒体大学的电影和动画系。”
4年大学生涯,他积极参与电视节目制作工作,不惜翘课也要去当个买饭盒、跑腿的小助理。“那时我的想法是,能够参与就好,当作汲取经验,了解制作流程。”
师生情缘来自春节表演
在校内他踊跃参与表演活动。多媒体大学华文学会有年度春节大型表演,学生们找来当时做表演老师的李勇昌担任导师。Aron和李勇昌就是这样认识,“所以,李导演可说是我的老师。”他说。
少年Aron心中有个导演梦,“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机会。当时是2000年初,还没有本地中文电影出现,那时的电影爱好者拍的是小成本短片,称为独立电影,我也拍过,2004年还获得Astro举办的独立电影比赛金奖和最佳摄影。”
2003年,刚大学毕业的Aron凭着初生之犊的冲劲,决定开拍自己的一部正式电影,名为《精灵》。 为了筹集数十万令吉的制作费,他求亲告友。母亲帮他去向亲戚借钱。妈妈的无私信任,让他感动至今。可是最后,资本是筹到了,电影拍好了,但是票房却失利。
“电影不卖,本钱回不来。为了还债,我必须去工作赚钱。幸好林国荣大学聘用我在电视电影部门任教,薪水还不错。足足经过4年,省吃俭用,才还清债务。”
那段时间,他失意兼举债度日,唯一让他看到曙光的事是,《精灵》这部戏虽然不卖座,却被美国哥伦比亚公司看中发行。“现实让我了解到,宣传和营销也是电影的学问之一。必得各方面到位,才是成功的电影模式。大学里只教如何拍电影,却没有教我如何卖电影。”
李勇昌:昨日浮沉是今日灵感
尽管日子不大好过,他没有放弃梦想。2010年,著名歌星阿牛陈庆祥的《初恋红豆冰》掀起本地中文电影序幕,接着周青元导演的系列本土电影,以及大马鬼才黄明志导演的《Nasi Lemak 2.0》,让本地中文电影有所发展。Aron本身在2009年后继续积极投入本地和国外电影制作的工作,还曾参与资深香港导演高志森的作品,逐渐在行内崭露头角。
另一边厢,李勇昌更早地经历了曲折的影视路。现年47岁时已晋升著名导演级别,外表还是保持着温和文化人的气质,内心则是有越挫越勇的冒险精神。
说起表演和电影,他一直满怀热情与渴望,“我从中学起参加戏剧表演,包括全槟城学校戏剧比赛,从中培养了兴趣。因为没人指导,每次都‘包尾’,但是我没放弃。我发现输了,反而是激励自己改变的时候。”
中学毕业后他决定到马来西亚艺术学院升学,“那时戏剧系分为电影电视制作,以及舞台剧,我毫不犹豫地全部选下主修兼副修。”
金融风暴挡了去路
他笑说,来自北马小地方普通家庭的他,一来到吉隆坡接触到文化艺术领域,就像饥渴的人看到水源,拼命想吸收。他的选项却不被父母赞成。“那是1994年左右,父母对戏剧的印象只是‘唱大戏’,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读戏剧。”
然而李勇昌还是坚持完成了学业,且过程艰辛,“零用钱每个月才300块,衣食住行都靠它。”大专时期,他课余在TV2电视台参与制作音乐节目,很多事情都要下手去做,常驾着摩多四处看景,不过为了学习,他都愿意去尝试。
没想到1997年遇到金融风暴,许多项目被停止,原本获得加入电视台工作的机会突然没了。“连当时的HVD粤语电视制作公司也结业。我们顿时好像失去了所有出路。” 为了生计,他奔走于不同的学校,甚至来回新马的学校,教学生戏剧表演,“蛮劳累的”,,他说。
靠一齣舞台剧翻身
有一段时间他在马来西亚剧场教学委员会当戏剧导师,该组织曾孕育了不少年轻艺人,包括还未出道的李心洁、阿牛及梁静茹等。同时他在舞台剧剧场工作,但这一直都不是本地人的主流娱乐节目,何况是20多年前?“所有工作收入加起来也不超过2千块钱。”一直不理解他的父母亲很是担心,“我快要30岁了,父母劝我转行去做正式的老师。”
“无法之下,我意识到,必须放手一搏,让人看到我,才会有生机。否则真的要去教书了!”于是他鼓起勇气和同伴去参加某报章举办的全国青年艺术创作赛,结果获得了全场最高荣誉奖!浮沉了好几年的他,首次感受到被人认同的喜悦和信心。
有了奖项荣誉后,他组织了舞台剧团,制作一部结合电影电视手法的舞台剧《折翼天使》,有笑有泪,这次他成功吸引了一批观众,1年内重演了21场,顿时保住了舞台剧的事业!
当遇上周青元等级攀升
接着他们每年参与舞台剧相关比赛,多次获得编剧、戏剧和导演的奖项,总算闯出了一点名堂。可是无论如何,欣赏舞台剧的人只是非常小众。李勇昌再次思考如何突破瓶颈。
2010年是转捩点,本土导演周青元透过朋友推荐找到李勇昌。“我们谈了15分钟就有默契和共识了。”不久,他就写了叫好叫座的《大日子》、《天天好天》、《一路有你》等剧本作品,接着黄明志也找他编剧。李勇昌晋升著名编剧行列,变得很抢手,案子应接不暇。
说到内容题材灵感来源,他笑说,“有很多人这样问。我总是回答,‘在马来西亚,只要不死,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新鲜事。加上过去多年磨练,我在这片土地上的经历,都是灵感。”
生活经历写出接地气剧本
“记得大学时期,零用钱少,每餐只够钱吃一包椰浆饭。过去吃的苦,让我累积了对生活细节的敏感度,能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。”写剧本时,往日的点点滴滴体验,成了跃然于剧本的好内容,就像为黄明志写‘Nasi Lemak 2.0’时,当初的感触又重回于心。
他说,“当戏剧老师时,既劳累薪水也少,每餐只能吃简单的杂菜饭。所以,也许如今一碟饭都会让我有感触,带来延绵不绝的想法,写出本地人有共鸣的内容。”
写了这么多剧本,他说,最大的收获是懂得吸收不同的编写手法,写出大家认为好的。“同时,我释放了本身的经历点滴。反过来,我也可以籍此为自己编写各种人生,有不同的体验和感悟。”
原本李勇昌打算再做几年编剧,不过机会接踵而来。Aron在2012年负责制作一部电影,希望找一名新的,但是有一定功力的导演,“我很快想到勇昌,能演又能编。”就这样,两人再度合作,并一直持续至今。
两人合作的电影《超渡》在2013年上映,题材独特,反应很不错。李说,“凡是本土的内容,我都可以写。我希望电影内容是多元且百花齐放的。
一拍即合创立品牌长线发展
当他们问我想拍什么题材,我想到自小在槟城听过的民生故事。虽然超渡是鬼故事,但是记录了本地的一个特别风俗,那就是以潮州语唱出超渡歌曲的一班“斋姑”,其实她们身世蛮可怜,歌词内容很丰富。我就是希望,能用电影记录这些本地民间文化。”
2016年,李和许正式组成乐盟电影公司,陆续拍了多部受好评的电影。长期以来大部分本地电影业者并没有组织公司,李和许成立电影品牌的做法是罕见的。可见他们衷心希望发展电影业。
说到成立公司的初衷,Aron说,“圈内人大都是以自由工作者的方式合作,包括我们。某天我跟勇昌说,与其是这样,不如成立公司。你创作,我找投资商,我们组织团队,有自家的智慧产权,这才是长远发展方案。”
建立投资方信心
Aron说,“本地很少正规电影公司,很多是拍完后就解散。其实电影投资额动辄上百万元,我们真的不希望让投资人有所损失,然后却没有跟进检讨。不能为了圆梦,而伤害别人的钱包。”
组织电影公司,意味着有系统和规划,更有延续性。“表示我们不只是拍一两部电影而已,我们有长远计划,会检讨和改进,以企业模式进行。这样才能给投资人信心。所以,我们和投资商能建立长期关系,我们会透明化交代一切。”
他们说,“在这行,塑造信誉和品牌很重要。人家说拍本地电影很难找到资金,没错,以前我们的确要去苦求投资人,过程真的很艰难。但是现在,有了组织、品牌和信誉,就会吸引固定合作对象。”
Aron说:“我常说,要做电影之前,要懂得做人。我们开业至今,都是在盈利中,账目清楚,还有能力将业务多元化发展,例如发行、投资戏院,给观众和投资者证明了,乐盟是可行的。”
李勇昌语重心长地说,“艺术界的人习惯被赞助、被扶持,但是却很少去考虑,拿了人家的资源,如何能为投资者带来收益呢?唯有拍出好的、有观众群的作品,才能让这个圈子健康地生产和成长。”
起步者切勿我行我素
我们可以看到,乐盟旗下电影的组合很国际化,有来自新马和中港的明星与制作团队参与。《怨灵2》就是马中合拍成功例子,在中国的票房1100多万,开拓疆界走向国际,创造了更大的契机。
Aron说,他们之前拍了部《小电影》,虽然口碑好,但是票房却差。“我曾到香港请著名电影人施南生帮忙发行,对方点醒了我,她说,‘没有知名演员的电影很难受落。当下我就醒悟了,必须选对演员,然后往国际化发展,才有机会!”
他们说,一部叫好叫座的电影,其实集合了很多元素才能促成,需要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电影人需要在可掌握的因素里,做出合适的安排,在对的时候,用对的题材和剧本。
很多时候需要业者去调整,才能让公司存活。他们明白,现阶段要听市场的需求,不能先太自我,打好基础,建立起本地电影业,也许数年后,他们就可以任意拍些自己喜欢的东西。Aron说:“为了让一部电影有更长的播放周期,不能只是单靠电影院上映,还有很多方案可以行,例如洽谈飞机内播放、到外国发行、网络播放等。”
《一家亲亲过好年》这部电影,在中国播放时改名为《疯狂这一年》,并且是趁着父亲节上档,适时赚到了收入,拉上补下,以此弥补其他表现不佳的业务。“这就是开设电影公司的优势,以创造自家系列产权,整合和良好地利用资源。”他说。
有了自家企业,还能做内部培育。李勇昌跃升为孵化新进班底的导师,选择合适的外聘导演,提拔新人,为本地电影业创造更多就业和发挥的机会。2020年贺岁片《新年泰疯狂》 就是聘用了新导演的其中一部大马中文电影。
改变剧组苛刻传统
李勇昌说,“让电影人成熟,需要时间。不少人以为我是突然冒出头来,其实我是过了十多年穷日子!不经过彻骨寒冷,哪有梅花扑鼻芳香。成绩是需要时间验证的。”两人感叹,“我的同辈、同届的同学,几乎只剩下我还在这行的导演岗位上打拼!可见是多么难以坚持。所以我们希望,可以开创一个好环境,让同业有时间去慢慢打磨。”
说到两人的合伙关系,许康文笑说,“不是打官腔,合作以来,我们真的没有吵过架,这也许跟性格有关。你看勇昌,他是不会跟人吵架的类型,我本身脾气虽然有点冲动,但是我们各司其职,彼此信任,有共同目标,一直相安无事。”李勇昌也说,“我们会提出各自的意见,只要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,就没有什么不可以配合。”
他们也是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同业,制造了亲和的工作气氛。“来到我们的剧组的工作人员,都很开心。以前的导演会骂演员和工作人员,我们都是被骂过的,所以现在不希望公司有这样的环境循环。”
他们说,拍电影是人事复杂的组合,每开一部戏,上百人一起工作。必须要真诚、气氛开心,才能拍出好电影。”Aron笑说:“所以我们的公司叫‘乐盟’。热爱电影的人,拍电影的过程应该是快乐和享受的。我们希望,可以为本地电影创造好的机制和环境。”